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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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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

  汉王大兵出成皋

  却说汉兵一百万,虽各诸侯部领,皆是韩信约束,队伍不乱,旗帜齐整,坐作进退,各有法则。汉王遣张良赍赏赐羊酒犒劳,韩信拜领。张良因便问曰:“元帅人马调度齐备,今日即可兴师,尚不进发,何也?”信曰:“行军须卜吉地,然后可以屯兵。今日差人踏勘阳武一路,前至徐州,未有善地,惟九里山之南有垓下,高岗峻岭,前有掩伏,后有遮蔽,汉王生旺之地,项王败亡之所,此处极好屯兵,差人探看,尚未回复。待有的实,方好进发。”良曰:“某夜观乾象,汉运甚盛,五星倍加明朗,紫微垦与列宿更光耀,正应主上当成大业,鸿基绵远,非近代可比。元师可早建奇功,以安天下,解百姓倒悬之苦,某等亦得攀龙附凤,行云幸际也。”韩信曰:“大兵在此岂可久住?只待差人回话,便请主上启行。”

  却说霸王早有细作报入彭城来,说汉王会天下诸侯,总精兵一百万,自荣阳至成皋,相连八百余里,前后屯兵二百处,夜则火光烛天,昼则旌旗蔽日,声势与往日不同;韩信终日调度操演,陈留敖仓各处运粮不绝,闻说指日进发,从阳武大路而来,要在徐州驻兵,与陛下对敌。霸王闻差人言,寻思当日范增曾说汉王志不在小,后日必成大事,劝我鸿门杀之,以除大患,不思今日果成此大患!急召项伯、项庄、季布、钟离昧、周兰等什议:“汉王令起大兵,与朕对敌,奈楚兵止三十万,各处人马俱未到,即欲与战,恐不能取胜。”众将曰:“江东乃陛下起兵之处,人心治化日久,可差人自会稽以东调取精兵数万;舒六等处,见今周殷镇守,一向陛下亲证,周殷累次不来协助,可差人问罪,就着彼待罪统本部人马前来约会以破汉。如临近郡县,急行檄文调取民兵,可得数万。”霸王曰:“周殷久在舒六,闻说与英布甚相得,今英布降汉,惟殷独存,狼子野心,终非池中物也,不若赚来杀之,以除目前之患。”项伯曰:“陛下之言极当。”于是差千户李宁赍檄文二道,取周殷,调民兵,疾去早回!李宁一日到舒六见周殷,即将檄文付殷,殷开读,檄文曰:

  周殷久守舒六,兵马想已精练。目今汉兵与楚会战,差千户李宁檄取汝星夜前来,会共与汉决战,不可如前征取不至,以蹈防风后来之咎,实取罪戾,非假空言,故檄。

  周殷看罢檄文,自思:“霸王势已孤弱,性又暴横,我若复去,必遭诛戮。不若因而起兵,独占舒六,坐观胜负,待汉王破楚之后,约会英布降汉,不失封候之贵。”乃谓李宁曰:“舒六多盗贼,我今在此镇守,一时下可暂离,汝且回去,侍平贼之后,方可动身。”李宁曰:“事有缓急,舒六虽有盗贼,不过一时之患;见今汉楚交兵,事在危急,将军不作速往救,乃以舒六为重耶?”周殷曰:“在汝以彼为重,在我惟知此地为急。霸王不听亚父之言,轻信反间,多生疑忌,置我于此地,我正借为养老计耳,岂可暂离?”

  李宁知周殷心志已变,不敢再言,辞别过江。一日到会稽,会稽太守吴丹,接檄文开读毕,知霸王调取民兵,约会与汉交战,乃随召左右计议,转行吴下诸侯,调取人马,旬日内共起兵八万,令副将郑亨管领,同千户李宁赴彭城见霸王,具说周殷抗拒,不肯起兵,止到会稽及各郡县,共会兵八万,前来复命。霸王闻说周殷无状,甚怒,就要起兵先杀周殷,以檄韩信,然后破汉。项伯曰:“周殷乃疥癣之疾,何足为虑?汉王乃心腹大患,陛下当急早发兵征进,岂可自缓?”霸王从伯之言,整点三军并临近人马,俱已会齐,共大兵五十万,预备与汉交兵。

  却说韩信差人踏看九里山地势,其人写就图本,呈与韩信看,信看毕甚喜,乃请李左车商议曰:“九里山乃天生一战场也,左山陵,右川河,前有照应,后有隐伏,调兵遣将,最好布置,但不知何以赚霸王到此地,先生必有妙策,请即谋之。”左车曰:“霸王虽欲起兵进发,左右谋臣,必有阻之者,彼若深沟高垒,坐守不战,我兵势重,费用不赀,岂能久住?彼却乘其敝而与之战,我兵必败。为今之计须用一人诈降,投入楚营,假作乡导,蛊惑其心,利而诱之,而霸王为人易于信谗,轻于左导,起兵一来,必入陷井。若霸王此来,决不出元帅之计,破楚之功,在此一举。”韩信大喜曰:“诈降之人,非先生不可,先生原赵臣,素有重望,若肯善为一言,彼必听信。霸王倘中计而来,吾战必胜,先生之功不小矣!”左车曰:“某久在帐下,深蒙知遇之德,图报无由,若赐差遣,依命就行。但元帅今当早发大兵,某到彼用数句言语,管教项王投九里山而来,助元帅成破楚之功也。”

  左车遂辞韩信,带领原旧赵国数从人,径往彭城来,先到客店安歇。次日早起到司马府见项伯门吏,且说:“某乃旧赵国广武君李左车,投见老大王一面。”门吏入内禀复项伯,伯思李左车乃赵谋士,今来相见,有何说话?遂令左右请相见。李左车与项伯相见行礼毕,伯曰:“闻贤公在齐与韩信为幕客,今何下顾?”左车曰:“赵王不听臣言,遂命陈馀与信交兵,被韩信背水阵破赵,斩陈馀于■水,臣无处安身,一向在韩信帐下为谋士。岂料韩信因汉王封为齐王,妄自尊大,凡有筹画,皆自决断,在帐下者言不听,计不从,遁去者十常八九。臣闻楚王见今起兵与汉兵交战,愿投麾下,早晚或有何计议,臣虽不才,图效犬马,料韩信之谋,不出臣之机括也。”伯曰:“两国交兵之际,诈谋奇计甚多,恐先生此来,或诈降以探楚之虚实,不敢信也。”左车曰:“大王误矣,臣不过一谋士,又不能披坚执锐,冲锋破敌,惟在左右力大王画计耳,听与不听在大王。楚之虚实,韩信时常有人探听,不待臣而后知。大王若疑臣,是臣误投其主,为不明也;一身飘荡无依,为不智也。不若死大王之前,以绝其望!”遂拔左右所佩剑,欲自刎,项伯急抱住,负罪曰:“是某当此扰攘之时,先生从汉营而来,安得不疑?先生亦不可深怪。但语言粗率,似非待贤之礼,幸望恕罪恕罪。”即请左车入坐,相叙款饮,留宿一夜。

  次日,引左车朝见霸王,备说左车投降之意,霸王曰:“朕左右正少一谋士,得左车归降,适合朕心。”随命左车入见,霸王曰:“朕素闻广武君之名,当时尚欲赵国取来,为朕画谋,今日得侍朕前,足有裨益。”左车曰:“臣在赵,赵王不能用臣,遂为韩信谋士;韩信又不用,故一身无主,四海无家,特来投陛下,如婴儿望父母也。陛下如留臣,臣竭尽驽骀,为陛下效死;陛下若疑臣不用,臣将蹈东海而死,亦不欲为天下弃人也!”霸王曰:“汝既实心归我,当朝夕奉侍左右,吾将与子有所谋焉。”自此项王留左车为谋士,又见左车语言出众,容貌动人,霸王甚喜,遂居然不疑矣。

  且说汉王屯兵日久,恐粮食不给,谓韩信曰:“此时正好出师,未知元帅以为如何?”信曰:“连日人马调度齐备,目今就请车驾启行。”汉王曰:“大军虽陆续进发,但前驱必须精选两员大将为先锋,庶仰体寡人之意,又不可惊扰居民。今预先晓谕前路郡县,凡有顺心投降者,即便安抚存恤,使仍旧在彼管理地方,秋毫勿得干犯,如此方是良将。不知元帅帐下有此等人否?”信曰:“臣前破赵之时,在彼驻扎人马,因招集四方勇敢之士,臣得两员大将。皆有万夫不当之勇。一向调用,甚得其力,且为人忠直,行事安详,若命为先锋,足能与主上建功。”王即召二将相见。二将到帐下,行礼毕,立于王前,王看二将身材凛凛,相貌堂堂,便问将军乡贯姓名,二将曰:“臣等自幼不务恒产,惟好弓马,因秦乱,埋名于泰山登云岭,闻韩元帅招纳四方壮士,臣愿投于帐下。臣一人性孔名熙,一人姓陈名贺,孔熙失祖原蓼县人,陈贺先祖费县人。后移居东齐,遂家焉。”王大喜,遂封孔熙为蓼侯,封陈贺为费侯,一总领精兵三万,为前路先锋,二将叩头谢恩毕,就领兵先行。随后汉王大兵出成皋,相连数百里,接续不断。但不知此行与楚交兵,胜负若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